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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手冊第六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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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媽媽日安,我找到的兼職很好,是一個很溫暖的地方。但老實說會有點想家了。

時間還尚早,周圍同事還沒有來。星野燈裏有些低落的坐靠在辦公椅上,正拿著手機編輯短信準備發出去時,便看見偵探社門被推開,掛著的風鈴嬉鬧著發出清脆的響,江戶川亂步抱著一個大大的牛皮紙袋朝她笑瞇瞇的招手。

“燈裏醬,快過來快過來,我有東西給你喲。”

大概又是零食的事情吧......燈裏稍微走了下神,用手將頭發攏在耳後,正打算順從的走過去,黑發的少年卻迫不及待的向她小跑來。

“怎麽啦亂步前輩?”她有些詫異亂步的急切,想來該是什麽重要的事情,於是搶在他之前先開了口。

而眼前的人卻擡手摸了摸後腦勺,咧開嘴笑了起來。燈裏註意到他的手腕不同於其他男性的力量感,而是白皙纖細的,沒有絲毫贅肉。

說起來亂步前輩雖然腦袋很聰明,但身體卻意外的偏瘦吶,明明每天吃那麽多零食卻不長胖,好氣哦。正在為上漲的體重苦惱的燈裏郁悶極了,心裏一絲酸澀。

在她怔楞時候,江戶川亂步已經將手伸到她面前,手裏好像放著什麽東西,但由於是手背朝上,燈裏只能從他骨節分明的手指縫隙中窺見些模樣。

糖紙、小玩偶、剩下的包裝盒,到底是什麽呢......?

沒有等她過多猜測,亂步便抓住了燈裏的手腕。手掌寬大的意外的可以輕松環繞一圈,甚至還留有些空隙。他將燈裏的手平穩在空中,手心翻轉過來朝向了天花板。

星野燈裏突然感受到手裏增加了重量,原來亂步已經將東西放到了她手上,然後態度自然的往星野燈裏的方向推了推:“剛剛買到的最後一個,給你哦。”

她拿到眼前一看,是各種味道都有的,一盒小小的水果軟糖。包裝上的圖案上畫有葡萄形狀的,草莓形狀的和桃子樣的。

星野燈裏看著,感覺心情神奇的輕松起來,她忍不住“噗嗤”笑出聲:“謝謝亂步前輩呀,不過......”她朝亂步眨眨眼,擡起另一只空閑的手,一團小小的暖黃色光消散後,靜靜躺著一顆光澤誘人的蜂蜜糖。“我自己也有糖的喲。”

“嘛...”亂步鼓起臉頰眼光直直的看向那顆糖,用難以看清的速度抓起,動作如流水般連貫的將糖塞進嘴裏,又愉快的擊掌道:“好啦,現在沒有了,快嘗嘗本偵探給你的糖。”

“唔,那好吧。”星野燈裏點點頭,小心翼翼的拆開紙盒子,又輕輕的撕開裏面的塑料袋,“呲啦”一聲後便露出裏面五彩繽紛小小的軟糖。

星野燈裏用視線搜尋了一下,挑起了粉紅色的草莓味軟糖含入嘴裏。咬破平平淡淡的外層後,便感受到甜絲絲的口感從四面八方湧來,一種溫暖的感覺從口腔流入心裏。她不自覺瞇起眼睛享受起來,感覺積攢的郁結與低氣壓似乎就這樣輕易地沖散了好多。“謝謝你呀。”燈裏再次道謝,這次尾音也向上翹了許多。

“那當然了。”江戶川亂步這個時候還不忘誇誇自己,“偵探大人選的糖豈是俗品。”

“是是是。”星野燈裏習慣性地附和他。“不過亂步前輩,為什麽突然要給我糖?”她疑惑地看向亂步。

“燈裏醬想知道嘛?”他拋回一個問題,見眼前的少女點了點頭,江戶川亂步便伸出兩只食指,把兩邊的嘴角往下扯了一點,弧度便向下彎了三分:“因為剛剛的燈裏醬,表情是這個樣子的哦。”

面部的五官也整齊的跟著向下,就像是三歲孩子做的不成熟的鬼臉,看起來有些滑稽,連說話的聲音也變得有些奇怪。

亂步看見星野燈裏抿起了嘴,臉頰也有些微微鼓起,便猜到她是在偷笑,於是裝作生氣的樣子:“什麽呀,你剛剛也是這樣的哦。”唇邊卻是怎麽也掩蓋不住的笑意,令氣勢一開始便消了一半。

兩人對視一眼,都忍不出“噗嗤”一下笑開了。

星野燈裏的目光落在亂步的臉上,她悄悄踮起了腳,用食指學著亂步剛剛的動作,放在了他的嘴角上。“亂步前輩的表情該是這樣的哦。”

亂步呆呆的被上揚嘴角,他感受到唇邊的溫度灼熱的厲害,酥酥麻麻的與他自己做的時候完全不同,所有感官在一瞬間被無限放大。她的睫毛好長呀,眼睛就像一片紫色的花海,又在閃閃發光著。江戶川亂步楞楞的想著,別過頭想藏住緋紅一片的臉頰,卻因少女的觸碰而無法動彈。

“前輩的話,應該是每時每刻都洋溢著笑容的。”星野少女彎彎眼說道,註視著亂步剛剛因驚訝而睜大的,如翡翠般明亮的眼。“而且探案的時候胸有成竹的樣子也是非常迷人的哦。”

真是太過分了呀燈裏醬,亂步悶悶的在心裏抱怨,不管不顧的說出這種......犯規的話,他可是用盡全力憋著才沒有說出類似於“有沒有把你迷住”這樣奇怪的話來。

好不容易定了定心神,江戶川亂步才說出本來的目的:“咳咳,那個燈裏醬陪我出去走走吧。”又像是怕被拒絕,緊接著說:“作為剛剛的謝禮。”剛說出口便後悔的亂步在心裏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怎麽總是在這種事情上犯笨吶!

好在燈裏沒有拒絕。

現在太陽還不大,在暖洋洋的空氣包圍之下散步意外的舒適。

剛剛的軟糖已經回到了亂步手裏,他一只手拿著袋子,另一只手將一顆軟糖往空中一拋,被張的大大的嘴巴準確無誤的接住了。

“哇,亂步前輩在這種方面也很厲害。”燈裏讚嘆著,然後不出意料的看到身邊的人翹得高高的腦袋。

“本偵探當然是最厲害……”

“呀,小心!”話音未落,她餘光便看到亂步身後的路上,沒有思考的直接拉住對方的手往路邊閃開,隨後一輛疾馳的汽車開過。星野燈裏松了口氣,突然發現自己的手正和對方的手緊緊地握著,腦袋一熱觸電般甩開,卻被迅速反握住。

星野燈裏很少和男性有肢體接觸,尤其是像這樣手緊密的貼在一起,總覺得心跳不自覺加快,一種奇妙而怪異的感覺令她不自覺想逃離。

“我怕等下又有這種......”亂步垂著頭,語氣弱了下來,將眼底的害怕“不小心”暴露出來,果不其然那股掙脫的勁小了下去。

走著走著,江戶川亂步似乎感覺到了什麽,他轉過頭向拐彎處掃了一眼,心下了然,低頭湊到燈裏耳邊輕輕說:“有人在跟著我們哦。”

燈裏瞪大了眼睛,十八年裏還沒有遇到過這種事,比起害怕還是好奇的情緒占了上風:“是,是壞人嗎?比如搶劫犯,或者黑手黨什麽的呀……”

她這樣大膽的猜測著,似乎並沒有發現,因為江戶川亂步在身邊,自己根本沒有害怕過,說到底在內心深深的信任著他。

有江戶川亂步,沒有什麽解決不了的事情啊。

亂步卻搖搖頭:“不是的哦。”然後朝著那個方向提高音量說道:“那麽久了,該出來了吧。”

便見一個穿著沙色風衣的男人言笑晏晏從陰影處走出來,燈裏立刻便反應出他是第一次見面便邀請她殉情,喜歡自殺的男同事,太宰治。

“亂步先生,小燈裏。”太宰治朝他們打了個招呼,“剛剛好像看見了些有趣的東西吶。”

雖然燈裏沒有意識到他是從什麽時候便跟著,她也瞇了瞇眼睛順著他的話開玩笑:“看戲是要收費的哦,太宰前輩。”

亂步忽然意識到,雖然前面的稱呼不同,但燈裏稱呼偵探社的所有人都帶有前輩。一定要讓燈裏醬對他去掉“前輩”二字,要努力成為特別的那一個呀,亂步心裏訂了個目標,如果稱呼都沒有辦法改變的話,自稱名偵探的他就太丟人了。

“哎呀糟了。”太宰拍了拍口袋,狀作苦惱的擺擺手:“昨天入水自殺的時候錢包飄走了呢。”

“前輩你都多少次啦。”燈裏是真的無奈,就算只來了偵探社短短的一個月,也足夠了解這位太宰先生的秉性了。“小心這樣藤原小姐就不讓你進咖啡館啦。”

“啊天吶,那可怎麽辦!禁止入內的話就完不成和藤原小姐這樣美麗的女性殉情的願望了QAQ”太宰治立刻悲傷的痛哭了一會兒,戲演夠了便恢覆了正經,他笑了笑看向亂步,疑問的句子卻被他說的很肯定。

“所以亂步先生,已經把問題解決了嗎。”

見燈裏疑惑的望過來,江戶川亂步不自然的壓了壓帽子,悶悶的回答:“偵探大人自然可以。”

那些心裏出現的,來的突然毫無預警的感情,就像是正下著傾盆大雨又忽然轉晴的天氣,在一次次不知覺的情況下陷入的心情。

他明白的呀,又不是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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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發生在與紫原敦談話的後一天。

江戶川亂步自認為他之前對燈裏更多是依賴,但那天的經歷就像是開啟戀愛游戲線路的一個契機,一些看不見的感情被悄然挖掘出來。

對工作一丁點兒興趣也沒有的亂步突然渴望第二天去上班,有點想見她。她是個愛幹凈整潔的人,但早上她來的時候熨燙的整齊的衣服有點淩亂,應該是坐地鐵。以前沒註意到她中午都是自己帶便當,廚藝很不錯。

她今天帶的是炸蝦,分給了許多人,也包括他。可曾經接受的心安理得的亂步這次卻搖搖頭拒絕,轉過身沒有看到她驚訝的神情。

總覺得望而卻步,還帶有一點小心翼翼,對這種陌生不可名狀的感情,對她。

江戶川亂步理不清頭緒,想著總之先像往常一樣和她說話吧。

可是聊什麽呢?

之前那些理所應當的話卻哽在咽喉間說不出,好不容易找準時機又不自主的將早已在腦海裏重覆千萬遍的話再仔細斟酌,反應過來時她已經走開了。

自己到底在幹什麽啊。江戶川亂步煩躁的拍了拍額頭,下一秒他拽住剛好經過旁邊的太宰治:“那,那個太宰一定知道吧,就是那個,那什麽……”

越是想表達的時候思緒一團亂麻,幸好太宰治沒有不耐煩的心情,畢竟亂步先生這種表現可從來沒有過,說不定能聽到些新奇的事情。

“嗯…就是如果你對一個女生……”結結巴巴地說著,目光又像輕飄飄的氣球般,不受控制的落在正和谷崎直美子走來的她身上。

唔燈裏醬今天紮起馬尾好活潑,用的蝴蝶結發繩好好看,穿的粉色短袖真可愛,短褲遮擋之下露出的腿可真白……呸呸他在想什麽啊可真糟糕。

“……如果你對她特別註意,這算是一種什麽心情啊……”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更像是無意識的自我呢喃。

太宰治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看到的是意料之中的人,他了然的笑了笑,雙手插在沙色風衣的口袋裏,十分隨意的樣子:“嘛,大概就是想邀請對方殉情的心情吧。”

這個人可真不正經,亂步氣悶悶的想著,誰會像太宰一樣一天到晚邀請別的漂亮女孩子殉情啊!

在被亂步瞪了兩眼後他才聳了聳肩:“殉情喲~多麽美好啊~”太宰無奈的說著,收起了眼底的一些玩笑,表情染上了一點認真:“大概是,喜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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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喜歡吧。”

亂步雖然早早熄了燈,但躺在床上仍然輾轉反側難以入眠。而太宰這句話在他腦海裏驟然響起,寂靜的夜裏聲音格外響亮。

“喜歡。”

很常見又不落於俗套的字眼,融於口尖也溫柔而輾轉。

但是,喜歡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感情呢。

實際上亂步抱有這樣感情的東西很多,喜歡七遷屋的豆沙包,雜貨鋪的粗點心,三和園的抹茶卷,喜歡可靠的社長以及認真又有趣的同事們……

毋庸置疑亂步同樣喜歡星野燈裏,可對她懷有的“喜歡”,真的和對零食,對大家的心情是一樣的嗎?

——是不一樣的。

是想要一直擁有一直陪伴的渴望,是總萌生想把她揉進懷裏的奇怪想法,是討厭她和別的男孩子親密接觸的糾結,是莫名的心跳加速

星野燈裏是命中註定不同的。這個世界腐敗,黑暗,無人性;她卻一直清醒,明亮,一塵不染。

亂步一直註視著她身上的閃光點,並且因此改變。願意開始記路,也願意像她一樣有禮貌的對人道謝。

可是……她呢?比起亂步已經成型的感情,她似乎心裏只是把他當成小孩子,單純的想照顧他。

想到這裏,亂步心情跌落了一下,又樂觀了起來。

既然這樣就努力成為值得她喜歡的人吧,作為偵探大人可不能在自己喜歡的女孩子面前認輸呀!

星野燈裏,你可一定要喜歡我啊。

又過了一天,江戶川亂步驚訝的接過星野燈裏遞來的抹茶卷。“你昨天心情有點糟糕呢,要開心起來呀我的大偵探。”她這樣笑眼彎彎的說著,亂步心裏的所有不確定與不安便這樣消散。

至少在她心裏,是一個不同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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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與另外兩人一道回偵探社,人已經漸漸多了起來,茶色頭發戴著眼鏡的人立刻沖上來揪住太宰的衣領,頭上蹦了兩個井字:“大早上的你給我跑到哪裏去了啊餵?!”

谷崎潤一郎一面和他們打招呼,一面驚恐的對著趴在她身上的妹妹:“餵餵餵直美,別別過來啊啊。”

晶子坐在椅子上滑過來,抱著手臂上上下下打量他們,眼睛裏閃爍著八卦的光:“快快快說說你們去幹嘛啦?”

星野燈裏則無奈的朝她笑笑:“晶子姐姐你想太多啦。”便聽見春野綺羅子對她們說:“你們知道嗎,社長又帶回來了一個小男生哦,據說之前是在草原裏放牛。”

“哇太酷了吧!”不知道怎麽躲過國木田追打的太宰冒出來,閃爍著星星眼:“終於又有新人了。”然後又被國木田從頭頂打了一拳。“快!給!我!去!工!作!”

燈裏悄悄從嘈雜吵鬧的一圈兒裏退了出來,又拿起剛剛放在辦公桌上的手機,點亮了屏幕,楞楞的看著剛剛輸入的最後一句話,直到再次熄滅。

她的目光看向一回來便抱著放有零食保險箱的亂步,不自覺輕輕笑了起來。燈裏最終沒有將那句思念刪除,而是劈裏啪啦又打了些字。

——爸爸媽媽日安,我找到的兼職很好,是一個很溫暖的地方。但老實說會有點想家了。

——不過不用擔心,這裏的感覺…就像家一樣。以及我之前提過的孩子氣的偵探先生,也有可靠的一面,是個很棒的人喲。

——你們也要保重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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